“中华传统文化特色”学术座谈会发言摘要之四

我题目是中国文化的世界性意义，从16世纪中国文化经典对欧洲影响看中华文化的现代性。现在认识不清楚中国优秀文化是中国民族突出的优势，很重要原因是我们对西方文化的认识有问题，或者对中西文化关系有问题，因此我们讲中华文化价值的时候，必须考虑西方文化的问题，以及如何认识西方文化，在两个文化的把持中揭示中华文化的价值。

第一点是说现在西方确立的价值受到全球史的挑战，19世纪以后西方主导人类人文科学，取得经济发展，取得世界话语发言权，西方一套的文化价值体系有优越感，本来西方文化是地域性文化，并不是全球性文化，但是大航海以后经过启蒙运动，特别是海外第一次扩展以后，逐渐掌握世界话语权，将地域文化经过强力变成全球的普适性文化。而且按照他们理论说我们五四以来，东西对峙、传统对峙。西方之所以发达因为有希腊，如果走向现代必须批判传统，现代社会就必须学习希腊才能走向现代化，这就是五四以来留给我们现代与传统东西对峙的观点，这个观点从世界史看是有问题的。

从经济是上，最近几年最有影响的《白银资本》等著作都证明，实际中国一直是近代化的右车轮、主车轮，只不过中国主车轮在贸易不平衡以后，英国才采取在印度种20平方公里鸦片，改变贸易逆差，改变这个世界格局，扭转中国的地位。没有欧洲对南北美洲的抢掠，没有这些外部资源，就没有今天的崛起，把外部崛起转化为内在的精神叙述，这是欧洲社会学家的观点。弗兰克《白银资本》在中国产生巨大的争议，但是现在逐渐认同，因为有强大的数据支撑着作者的观点。

第二个是关于欧洲18世纪中国热，我们五四运动都是以启蒙批判中国文化，说启蒙运动进步，中国文化是落后的。如果进入实际的启蒙运动史研究，可以看到启蒙运动最重要的思想是中国文化，而且主要儒家文化，因为耶稣基本上不介绍佛教也不介绍道教，大量的中国典籍在这个时候翻译到欧洲，欧洲启蒙运动看到这些著作以后，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像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等都是欧洲思想的领袖，而他们接受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思想提供给他们思想所没有的。或者说孔子信仰、儒家信仰是人格，外在的信仰完全不同，内生信仰半宗教、半哲学，他们觉得中国所介绍来的思想，直接给他们提供了摧毁中世纪神学堡垒的武器。中国宗教思想直接影响欧洲，欧洲之所以走出中世纪是有儒家所解构的，儒家思想具有自然道德理性，直到今天也是欧洲的一个思想来源。另外一个中国思想很大的收益，就是中国有了自然史的记载，包括欧洲那个时候纪年是宗教式纪年，从耶稣诞生纪年，耶稣是东汉元年出生，当时中国人生活很幸福。历史怎么解释？没有想到他们自己介绍中国却烧毁他们自己的营垒，所以想用各种各样理由来弥补他们的纪元，但是怎么说都对不上。因此实际上中国哲学家编年后的编年史彻底摧毁了欧洲的基督教纪年。

像伏尔泰所说，如果中国纪年是真的，梵蒂冈就在骗人，我们历史就是谎言史。因此中国的编年史推动了欧洲走出了基督教的纪元史，伏尔泰对中国儒家的崇拜力度极大，伏尔泰书房叫孔庙，笔名叫孔庙大主持，这是一个自由平等思想的推动者，而他的思想来源恰恰来源儒家思想。魁奈的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重要的来源，也是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的来源，而看不见手最重要的推动是中国自然经济，皇帝不管经济发展，由经济自己内部力来推动。在中世纪以前，中国思想对欧洲近代思想形成重要的影响。
很简单的理解，儒家思想并不是和现代思想对立，完全可以转化，本身具有现代社会具有的元素和思想。今天说中国人没有宗教，要重建孔教。从亲情等人之爱最符合人的生活本质特点。我们过去对启蒙运动理解不是很清楚，当然启蒙运动后期发展也出现问题，以进步为核心的编成了世界进步阶梯，把世界历史空间史划成线性时间史，中国早期比较好，顶峰是欧洲。到孔德塞西方自己的思想发生变化，开始走向文化的自恋，欧洲文化独立主义，他们忘记他们复兴运动早期的领袖们，正是吸收外来文化过程中孵育了他们近代文化精神。

西方如果在北美发现的是土地的话，在中亚发现的则是文明，因此中华文明在世界近代史进程中曾发挥积极作用，中国走向现代化以批判自己的传统文化为主要导向方法，在当时的局势是不得以，但现在当我们有一定反省之后，应该重新回到文化。把中华文化和启蒙运动对峙起来，这样的想法有问题。80年代就是呼吁启蒙文化，用启蒙精神批判传统文化，直到今天还有很多自由派学者还是主张启蒙运动，中国封建思想过多，但是启蒙很多因素恰恰从中国元素吸取来的；反过来有的学者从另一个角度，用中国文化批判启蒙文化，也没看到启蒙文化后期是有问题，但是早期有合理性。不主张宗教流派，这个符合中国文化，有合理性。因此我觉得对西方文化，近代西方文化根源是启蒙运动，从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宗教改革、法国大革命等，西方经过400年完成中世纪到现代的转化，转化成功才叙述他们的经济史，而外部世界扩张换来了财富现在忽略不及。

从一个全面的角度看，西方文明的初期是既有内部的需要，也有对外部的征服，马克思对老资本主义的批判是有道理的。我对《大国崛起》的片子一直提出批评，因为《大国崛起》内化为西方自己内部的精神运动，而没有从世界史的角度，没有看南美史、中国史、印度史、阿拉伯史，西方文明崛起看是战争史，但是西方文明现代化进程中给人类做出很大贡献，也总结出人类所接受的好的理念，它是一个复杂的。但是过去过于单纯，只重内在精神，内在精神也不全面，其实也是向阿拉伯文化学习，文艺复兴首先学习阿拉伯文化，因为希腊的文化都烧掉了。后来在阿拉伯找到希腊的经文，首先阿拉伯国民比较发达，然后才找到148部希腊的原本。文艺复兴之前将近有200多年学阿拉伯文明学习，阿拉伯文明、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一直是互动的。希腊文明是现代文明重要组成部分。

今天我们看，无论从世界精神史还是世界精神文化史互动来看，对西方文化有更全面的认识，应该接受几百年中留给人类文明合理的因素，同时精神文明形成中不要盲目崇拜，而要还原历史的真实过程中，同时在还原的过程中，对自己的文化要回到根上，这样才能对传统文化有更深的认识，同时对西方文化更全面客观的认识。

(根据录音整理)

张西平: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